超能力
我有一个超能力，可以看见每个人身上的光。 光芒是从心脏漫开的，那可真是好看，白亮亮的，是从百叶窗上新裁下的金箔。
第一次看见陆队（现在该叫陆局长了）时，我可被吓了一跳。一开始我以为那一大片是胸膛上的伤口，正想着怎么不找人帮忙处理呢，仔细一瞧，竟然是茫茫的一片红光，像溅落的鲜血。红光从心脏向外颜色愈发枯竭，最外边已经是一小圈和旁人无异的白光了。
当时办公室里正在播陆子明的案子相关。大家都起身鼓掌，我也是。有几个女同事强撑着眼睛，眼泪还是珠链般的滚下来。这是为法律，为受害人，也是为自己流的泪。我从未尝过那么苦涩的幸福，那么尖锐的一声尘埃落地。
陆离身上的光疯狂明灭几下。他的光有着柔和的外缘，此时却晃动如火。血的颜色漫开了，他浴血一般沉默地杵在那里。刘海很长，挡住了他的眼睛。
我找不出第二个身上的光像他那样容易波动的人。我几次替他担心是否会熄灭，虽然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，总归不是好事。
他的光没有消失过。有时候，他好像在暴风骤雨中的一点火苗，剪不堪剪的一截灯芯，如同坏掉的灯泡一样刺啦刺啦地闪烁，过一会又勉力挣扎出星星点点的温暖。 可我望着他，他还是那么一副表情，一动不动地盯着案宗。 没法儿，又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他大概是什么情况，于是我一个老同志给他端上一杯热水，去喊他休息一会（这小屁孩当时居然还不领情）。
数过来，张局和楚刀的意外算一次。和吴文萱离婚算一次。那时候，我只看得环绕在他心脏的一圈黯光，一层痂疤。他穿着黑衣，胸染鲜血，除此之外我什么也看不见。
后来——嗨，我怎么可能忘了池震这等人物。
平心而论，我有一段时间很感谢他。他来刑侦局以后，陆队的红光总会柔软一点，浅淡一点，那些灿灿的白色虚虚地罩住它，像是天使的羽毛浇灌出的玫瑰。
可是他走了。他走的那天陆队死死掐着他的手，两个人的指尖都泛白泛青。鸡蛋仔不停地劝着，他说师兄你别这样。可是不这样，还能放手不成？刑侦队的人沉默无声地站在病房外面，有的在哭泣，有的在哀悼。只有陆队放不了手，一放手就相当于他也允许池震走了，那样他就牵不住着最后的一点念想了。
走了的人，怎么可能会回来呢？池震生生掰碎了陆离的心脏。他生前很怕陆队，开打就犯怂。其实他怎么打不过，一招毙命，见血封喉，偷过仍鲜血淋漓的碎片就开溜。
我后来再去看陆队，他心上的红光空了一半。那一半不是白亮的，也不是暗红的，是他皮衣的颜色，是夜晚的颜色。
他偷走了陆离的光。
【END.】
